南京栖霞山“试茶亭白乳泉”题刻初探
陶德臣
(解放军理工大学,210007)
南京栖霞山距市区2O余公里,属栖霞区管辖,为宁镇山
脉西段北支,周围约20公里,面积近4平方公里。柄霞山呈
现“三山夹两涧”的地理特征:东峰形似卧龙,故名龙山,西峰
状如伏虎,因称虎山,中峰秀挺,傲视诸山。中峰与东峰间是
中峰涧,中峰与西峰问为桃花涧。中峰之巅是海拔286米的
凤翔峰,一名最高峰,峰上有三茅宫,因此又名三茅峰。舍利
石塔、千佛崖石窟、明征君碑、柄霞寺为栖霞山佛门胜地四大
瑰宝。此山产茶历史悠久,茶圣陆羽曾到此考察茶事,留下
了采茶试茶的足迹。后人为纪念陆羽北京旅游包车 造亭题刻“试茶亭白乳
泉”。人们对这一题刻的产生时间看法不~。本人多年来也
有疑问,经过再次实地考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一
、“试茶亭白乳泉”题刻盛传为唐人所书
栖霞山具有上千年的产茶史,时间最迟不晚于中唐时
期。明代李Et华《六研斋二笔》卷一载:“摄山栖霞寺有茶坪。
茶生榛莽中,非经人剪植者。唐陆羽入山采之,皇甫冉作诗
送之云:‘采茶非采菜,远远上层崖。布叶春风暖,盈筐白日
斜。旧知山寺路,时宿野人家。借问王孙草,何时泛碗花。”’
这首诗就是皇甫冉著名的《送陆鸿渐栖霞寺采茶》。唐肃宗
乾元元年(758),陆羽寄居栖霞寺,攀悬崖,采茶叶,晚上回到
寺院,专心研究茶事。皇甫冉《送陆鸿渐栖霞寺采茶》证明中
唐时期的栖霞山产茶,陆羽曾到栖霞寺研究茶事。为纪念陆
羽在栖霞山的茶事活动,后人在陆羽白乳泉试茶处造笠亭,
成为文人墨客、高僧隐士赏枫品茗,吟诗作赋的雅聚之所。
附近山崖上刻有“试茶亭白乳泉”大字,是栖霞山著名的茶文
化题刻,历来的基本看法是“传为唐人所书”。
“试茶亭白乳泉”题刻首见于南宋周应合《景定建康志》
卷十九“山川”。该书记载:“白乳泉,在摄山栖霞寺千佛岭
下。昔因人伐木,始见石壁上刻隶书六大字日:白乳泉试茶
亭,不知得名于何人,今亭则惟余荒基,泉亦久涸。”周应合没
有确定“白乳泉试茶亭”题刻的诞生时间,并说到这六个字的
字体是“隶书”。
明代盛时泰《栖霞小志・试茶亭白乳泉》记载:“自白云庵
而上数十步,有石壁,大篆书六字,日‘试茶亭白乳泉 。今虽
剥落,然犹隐隐可见。予与山僧扪萝而视,谓此书当不让滁
州琅琊山中‘醉翁亭’三篆字也。嘉靖丙寅(1566),予与黎职
方游时,曾拓以归。而此六字,近在家乡,乃不可得,何耶?予
又谓僧日:‘此字传为唐人所书,虽不可考,意当时必因泉然后
植茶,因茶然后树亭。”盛时泰比较谨慎,只说“此字传为唐人
所书,虽不可考”,又说“试茶亭白乳泉”六个大字是“大篆书”。
卢海鸣主编《栖霞风物・试茶亭与白乳泉》说:“游人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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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过栖霞寺,越千佛崖,度春雨桥,历青锋剑,上行十余步,在
苍黛斑驳的山崖上,赫然可见竖书的六个隶体大字:‘试茶亭
白乳泉’。相传乃唐人所书,古朴拙劲,堪与安徽滁县琅琊山
‘醉翁亭’三石刻篆字媲美。”该书说六个隶体大字也是“相传
乃唐人所书”。
2002年出版的《栖霞区志・白乳泉》说法与上书类似:“度
春雨桥,历青锋剑,上行十余步,在苍黛斑驳的山崖上,可见竖
书六个隶体大字:‘试茶亭白乳泉’。传为唐人所书,占朴拙
劲。”同样讲“六个隶体大字”“传为唐人所书”。
隆相、徐业海编《南京栖霞山贞石录・白乳泉》有现存隶
体大字的拓片,提到白乳泉的年代为“唐”。但紧接着又有
“注:据《栖霞山志》载:传为唐代所书。茶 陆羽曾以此泉试
茶”。该书虽然认为此六字是唐代文物,但不很肯定,因此在
“注”中把《栖霞山志》所载“传为唐代所书”存疑。
题刻为明代出品的新论
盛时泰说,他看到的刻石为大篆书六字“试茶亭白乳
泉”,他与朋友“曾拓以归”的字是滁州琅琊山醉翁亭“三篆
字”。相同的记载见之于明末清初南京六合人孙国敉、民国
陈邦贤的作品中。孙国敉《白乳泉试茶亭》云:“持书行伴茗,
风尚夙斯存。苔篆泉闲月,云余石畔根。表章留后揽,赏啜
坐忘言。不浅怀贤事,香边役梦魂。…‘苔篆泉闲月”是说“自
乳泉试茶亭”刻石篆书被苔藓覆盖。民国十九年(1930)陈邦
贤《栖霞新志》载:“自白鹿泉而上,达中锋发脉处,见石壁上有
篆书‘试茶亭白乳泉’六大字。”那么,这六个字的摩崖刻石到
底是隶书“白乳泉试茶亭”还是隶书“试茶亭白乳泉”,或者说
是篆书“白乳泉试茶亭”还是篆书“试茶亭白乳泉”,现存的隶
书“试茶亭白乳泉”题刻与《景定建康志》所载隶书“白乳泉试
茶亭”是什么关系?今人张智峰先生认为,“试茶亭白乳泉”题
刻是“明代出品”而不是“唐代题刻”。他说:栖霞山“试茶亭白
乳泉”题刻,至少在明代就重新以篆书镌刻。现存隶书“试茶
亭白乳泉”六字刻石为明代法通等人重刻,理由是题刻下有
“明法通吴伯敬口口口重磨”下款。所以,乾隆第四次驻跸栖
霞行宫时写的诗碑云:“石壁隶书下,岁久霉苔生。”乾隆当时
看到的题刻为隶书。清末缪荃孙等人所编《江苏金石志》中
的“试茶亭白乳泉”是隶书图样。民国十八年(1929)出版的
《首都名胜古迹图片》“白乳泉”题刻照片,也是隶书。张智峰
先生说:“笔者查阅《栖霞小志》,可以确定法通与盛时泰同为
明代人。他的生活年代为明正统(1436~1449)年问,距盛时
泰生年明嘉靖八年(1529),至少有80年的时间。毫无疑问,
法通等人重刻‘试茶亭白乳泉’在前,盛时泰撰《栖霞小志》在
后”。他认为,盛时泰《栖霞小志》记载首先出错的原因,“最大
的可能性是”盛时泰等人没有实地考察,才导致失察,将隶书
‘白乳泉试茶亭’记载为篆书”。他进一步推测:“陈邦贤等人
就是根据明盛时泰的《栖霞小志》,将这一著名题刻写成篆书,
以讹传讹了。”他最终的结论是:“明代法通等人重刻的是一通
完整的题刻,与《景定建康志》中记载的位置正好相反,‘试茶
亭’在右,‘白乳泉’居左,但都是隶书。这也说明了,所谓的唐
代题刻‘试茶亭白乳泉’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本人认
为,以上论述不无道理。那么,这一“新论”是否真的可以盖棺
定论了?本人觉得还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
题刻传为唐人所书的理由
2010年10月,本人第4次考察栖霞山茶文化遗产后,写
作并发表了相关文章。当时感到疑惑的是,南宋周应合《景
定建康志》记载的“白乳泉试茶亭”题刻与本人考察所见的“试
茶亭白乳泉”题刻位置不一致。由于卢海呜主编的《栖霞风
物》相关内容记载也较为混乱,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因此,本人
当时写道:“据我的亲自考察, 壁上的六个大宁是二排并竖
写的,右边是‘试茶亭’,左边是‘白乳泉’,周应合记为‘白乳泉
试茶亭’是不妥的。”本人于2014年4月和5月两次考察柄霞
山,认真思考了“门乳泉试茶亭”题刻的问题,仔细拜读了张智
峰先牛的大作,觉得这个问题仍未圆满解决。虽然从现有史
料看,难以判定南宋《景定建康志》所载栖霞山“白乳泉试茶
亭”题刻为唐代文物,现在确实也未发现第二处有相同内容
的题刻,但张智峰先生的解读有几个难以破解的疑点,值得
进一步加以探讨:
1.明代盛时泰是否亲自考察过“白乳泉试茶亭”题刻
从盛时泰《栖霞小志・试茶亭淄博博山 白乳泉》的记载可知,他明
确无误地到过现场,并审视过题刻。盛时泰(1529~1578),
字仲交,号云浦,别名大城…樵、净信居士,南直隶上元人(今
南京市)。他一生绝缘官场,却与山水结缘,南京的山水城林,
处处留下了足迹。他平生交游名士,工诗文,才思升达大学 敏捷,擅书
画,一生著述颇丰。这样的一位地方名士,如果说没有现地
考察石壁题刻,是说不通的,也酷酷玛丽 是根本无法在书中作如此详
细记载的。因此,“盛时泰等人没有实地考察,才导致失察,将
隶书‘白乳泉试茶亭’记载为篆书”的说法毫无依据,难以服
众。相反,盛时泰不但到过刻石处考察过,且考察还很仔细。 云南昆明火车站
他的考察路线是:“志始于净业者,以寓退居。出门向右而西,
自此直达山之颠。缘左向东,遂自试茶亭、白乳泉复至退居。
再m前殿,则冀京兆诗以至二幢,皆次第可见。独前两旁,有
僧庐五六处不志者,以其依1lJ而处,乃往时旧有者,不必志,故
不志出。”清末金石学家缪荃孙在《跋》中对盛时泰的《栖霞小
志》评价很高,认为该书“其叙述简洁,文体亦游记之佳者。”
2.明代法通等人是否重刻过完整的“试茶亭白乳泉”题
刻
现存“试茶亭白乳泉”这几个隶书大字题刻的左边有不
少模糊不清的字迹,难以认辨,其中左下角有一行正书小字,
虽然石壁风化严重,难以全部看清,本人还是有重要发现:“明
法通吴伯敬任施道(后面三个宁看不清,大体是这样,“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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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以分辨——引者注)重磨。”经查,法通为明代人(李智峰
先生说,法通生卒年代为1436~1449年,不知有何根据?),柄
霞山绿萝庵和尚,生年与盛时泰多有重合,两人交谊甚笃,经
常一起游山科尔鸭 玩水。盛时泰《柄霞小志》载,绿萝庵距“试茶亭自
乳泉”刻石很近,直线距离估计不超过1公里,“庵在可容、文
殊之上,观音之下。今僧无学名法通者居之。其地虽小,然
屋字亦洁。通习经教,知书史。”《柄霞小国立西北工学院 志》成书于1578年3
月29口前,盛时泰在该书《跋一》中说:“万历戊寅(1578)!
月,前蕲水令倪公甫,邀予及归安吴允兆,为栖霞之游。既而
二君各以事还,乃予独留寺(栖霞寺)中,日夕同僧一卜岩壑,
随所得纪之。与清柏、法通往衡阳寺,寺近阳Ill湖……晚还
栖霞,讲师贞节,邀同清柏,往花I JJ’观其孙新创圆通精舍。…
在句容县,白柄霞可j卜余里即至……同行至卅水庵……庵
之上有茅茨,僧古清居之。清亦讲师之孙,设午饭为供。饮
毕,复至精舍,泊暮同还柄霞,再宿于寺。而二十七日期,乃始
还家……则是游虽未至者三,而所得亦已多矣,故冈纪之,以
附于志后……廿九日记。”这说明盛时泰与法通相当熟悉,甚
至说是挚友,应该说是同时代人,而不足什么法通死后至少
8O年盛时泰才出生。实际上,就在1580年这一年,法通与清
柏这两位柄霞山住持还在栖霞…留下了’题名石刻:“万历庚
辰仲冬清栖如慧法通寻口口口题名。”这个时间与盛时泰、法
通一起出游时问相隔仅两年。
可见,有文化的法通应该对“试茶亭 乳泉”题刻很熟
悉,也知道石家庄市正定县 它的价值所在。加卜住地不远,重磨题刻没有什
么困难,但不大可能冒然废广州从化华夏学院 除原有题刻,重新题刻一个以覆
盖原有题刻。正书小字中也明确讲的是“重磨”,既不是“重
刻”,也不是“重镌”。“磨”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加深亨迹,而不是
推倒重来,否则正书小字会加以说明是“重刻”。而且据本人
考察,因多种原因,原字的修补痕迹很明显。如“试茶亭”的
“试”字有部,因山石崩塌,有修补痕迹,“白乳泉”之“泉”字左
下部,有原字残留。本人仔细看过,这残字不是大篆,但明南越王墓 显
是隶书。从整体上看,现今题刻“重磨”及维修痕迹明显,这种
“重磨”是在原来基础上的再加_丁,目的是使题刻更清晰,但保
留了原题刻的笔法,而不是重刻的新题刻。
3.至少在明代就重新以篆书镌刻”与张智峰先生的观
点自相矛盾
张智峰先生在列举明代盛时泰《柄霞小志》的记载:“试
茶亭白乳泉”题刻为大篆,且“试茶亭”在有,“白乳泉”居左;明
末清初南京六合人孙国敉游历栖霞【II诗《白乳泉试茶亭》中
反映“试茶亭白乳泉”为篆书的事实;民国陈邦贤《栖霞新志》
所载:石壁匕有篆书“试茶亭fLI乳泉”六大宁。这 种记载相
同,历明清民国三个历史时期,均不同于《景定建康志》所载隶
书“白乳泉试茶亭”题刻。据此,张智峰先生得出的结论是:
“栖霞山‘试茶亭白乳泉’题刻,至少在明代就重新以篆书镌
刻”。但张智峰先生在接下来的论述中,却没有对这一结论
作进一步的论证,只是集中论证明代法通等人以隶书方式重
镌了“试茶亭白乳泉”完整题刻,“试茶亭”在右,“门乳泉”在
左,而且在讲到不同记载的原因时,他以推测的口吻说:“最大
的可能性,是盛时泰等人没有实地考察,才导致失察,将隶书
‘白乳泉试茶亭’记载为‘篆书’。”这样,从张智峰先生的论证
本文发布于:2023-04-26 08:43:17,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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