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的民粹主义基础及其影响——兼论中国与中东欧国家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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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欧的民粹主义基础及其影响——兼论中国与中东欧国家关系
彭枭
【内容摘要】中东欧民粹政党有大量社会底层支持者,农民是最有代表性的民粹主义基础。从历史制度主义的视角看,以农民为代表的中东欧民粹支持者与历史上保守势力的支持基础有类似的逻辑。在农业仍为关键产业的中东欧国家,当传统经济受到转型后突如其来的外部经济影响时,既有经济结构和生产关系受到严峻挑战,在本土保守势力的推动下,竞争力不足的中东欧国家呼吁保护传统经济,反对以西欧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的价值腐化、以威权整肃国内腐败、强调历史上的民族荣光、复兴宗教及家庭伦理等。这一思潮被民粹政党用以获取政治权力。在外部经济压力下,农民、城市底层民众、经济民族主义者、保守的政治精英、大文化中心论者共同构成支持民粹主义的基础,民粹政党的兴起是精英和大众共同推动的结果。中东欧民粹政党自该地区转型后就出现在政治舞台,其影响深度和广度是欧洲其他地区所不及的。有鉴于此,探索一条以民粹主义基础为导向的策略路径,整合政府、企业和民间机构三类实践主体,有助于强化中国在中东欧的影响力。积极推进民粹政党或执政党的对华合作,是中国强化和拓展中东欧地区利益的重要方向。
【关键词】民粹主义民粹政党民粹基础中东欧中欧关系
【作者简介】彭枭,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上海邮编:200020)武汉东湖海洋世界电话
【中图分类号】D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568-(2021)01-0130-23
【DOI编号】10.13851/jki.gjzw.2021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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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欧的民粹主义基础及其影响敦煌旅游景点分布图
作为当代国际关系的重大事件,东欧剧变和制度转轨已30多年。反观中东欧“重回欧洲”的历程,当下势头正强劲的民粹主义浪潮是后转型时代新挑战与旧矛盾的反映,“新欧洲”走向现代化的道路曲折。民粹主义古已有之,被称为“被人类历史宠坏了的孩子”①。它认为“纯洁的人民”和“腐败的精英”是对立的,民粹动员表达了真实的民意。②然而,作为民主的反常现象,民粹主义常被民族主义与极端主义者所利用,造成消极甚至灾难性后果。当前民粹主义正席卷欧洲,相较于西欧,中东欧民粹主义政党更多、权力更大,如代表中东欧的维谢格拉德集团(Visegrád Group)四国均是民粹政党执政。③自转型以来,不同于西欧,中东欧民粹政党一向处于政治核心而非边缘。但是学界对中东欧民粹主义的理论研究较少,一些研究将中东欧民粹政党的兴起视为对全球化危机的反应,④或将中东欧民粹政党的兴起作为政治衰败的后果。⑤当代中东欧民粹主义还被认为是由经济转型的期望落差导致的,民众
未过上曾被许诺的如西欧一样的富足生活,在对欧盟非理性的期待之下引发疑欧主义。⑥中东欧转型后较弱的制度和法律基础提供了另一种解释,⑦新媒体、社会动员等形式也促进了中东欧民粹政党兴起,⑧民族矛盾或腐败也是两个重要原因。⑨投票行为的社会政治学派指出,选民具
①[西]奥尔特加·加塞特:《大众的反叛》,刘训练、佟德志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93页。
②Margret Canovan, “Taking Politics to the People: Populism and the Ideology of Democracy,” in Yves Meny and Yves Surel, eds., Democracies and the Populist Challenge, 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 2002, pp. 25-44.
③维谢格拉德集团成立于1991年,包括波兰、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四国,它们是中东欧地区综合实力最强的四个国家。
④Klaus von Beyme, Rightwing Populism: an Element of Neodemocracy, Wiesbaden: Springer VS, 2019, p. 67.
⑤Béla Greskovits, Political Economy of Protest and Patience. East European and Latin American Transformations Compared, Budapest: CEU Press, 1998; and Slavoj Zizek, “Against the Populist Temptation,” Critical Inquiry, Vol. 32, No. 3, 2006, p. 553.
山东旅行社排名前十名⑥Ana Bojinovic Fenko, Marko Lovec, Jure Pozgan, and Danijel Crncec, “Euroscepticism as
a Functional Pretext for Populism in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an States: the Eurozone, Migration and Ukrainian Crises,” Teorija in Praska, Vol. 56, Special Issue, May, 2019, pp. 392-417.
⑦Bojan Bugaric, “Populism, Liberal Democracy, and the Rule of Law in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Communist and Post- Communist Studies, Vol. 41, No. 2, 2008, pp. 191-203.
⑧Grigorij Mesežnikov Oľga Gyárfášová, and Daniel Smilov, eds., Populist Politics and Liberal Democracy in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Bratislava: Institute for Public Affairs, 200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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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Erhard Stölting, “Soziale Tragergruppen des Nationalismus in Osteuropa,” in Bernd Est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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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团体身份,通过支持者的基本构成与分布可以理解某个体的选举偏好。因此,当前的研究虽各有关注点,但都认为中东欧民粹政党的支持者为民族主义者、受教育水平低的本土人士、社会底层、失业者和宗教信徒等,对这类选民的研究已比较充分。农村选民也是中东欧民粹力量的主力,但对他们的研究尚比较缺乏,农民这一重要的民粹主义的基础常被忽视。
一、研究问题:中东欧民粹主义政党的农民基础
当前西欧民粹主义的出现是由高生产率、高福利、后物质文化转向等现代化阶段的危机导致的,选民基础多为社会中产和城市工人。中东欧民粹政党则多有农民基础、农业根源,农民及底层选民特别支持两类民粹政党。
第一,以涉农问题为核心,兼顾多类保守议题的农民民粹政党,农民选民是选票的直接来源。如拉脱维亚的农民与绿党联盟(Union of Greens and Farmers )一方面维护农民利益,另一面坚持民族主义,反对本国俄罗斯少数族裔。俄裔体主要是苏联时期迁居到该国的城市工人,与本土农村居民冲突不断。农业一直是拉脱维亚历届大选中的关键问题。① 在保加利亚,亚历山大·斯坦博利斯基农民联盟(Agrarian Union Aleksandar Stamboliyski )有较大影响,它是1993年由农业主义政党农民国家联盟(Bulgarian Agrarian People's Union )的激进派组成,并以20世纪初保加利亚的农民民粹首相阿拉伯帝国
新乡八里沟一日游最佳路线亚历山大·斯坦博利斯基(Aleksandar Stamboliyski )命名。匈牙利民粹政党独立小农业者党(Independent Smallholders, Agrarian Workers and Civic Party )在20世纪90年代两度参与组阁。由此可见,农村是这些农业政党的票仓。
第二,拥有底层选民支持的右翼民粹政党,农民是不可或缺的选举资源。例如,在波兰,由于农业政党人民党(Polish People’s Party )在2007—2015年执政期间对贫困农民、社会底层关注不足,使农村和城郊选票流入法律与Tilman Mayer et al. eds., Das Prinzip Nation in mordernen Gesellschaften , Opladen: Wesdeutscher Verlag, 1994, pp. 299-322.
① Janis Paiders and Juris Paiders, “Role of Agriculture on Regional Variation of Parliamentary Election Results in Latvia,” Research of Rural Development , Vol. 2, No. 20, 2014, pp. 171-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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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党(Law and Justice),2015年后者得票率为37.58%,议会席位占51.09%。2019年欧洲议会选举,法律与公正党获得45.3%的选票,70%的农村选民支持该党。①2019年在爱沙尼亚选举中,极右民粹政党保守人民党(Conservative People’s Party)大获全胜,获得19个议席并参与组阁。该党吸
纳了人民联盟(People’s Union)的农村选民,煽动农民抗议,指责政府和欧盟对本国农民的支持不足。②此类民粹政党虽未以具体的涉农问题为核心,但保守性政策主张还是得到农民等底层选民的支持。
中东欧农民的政治主张是保守的,他们既是疑欧主义的主力军,也是反腐与呼吁道德重塑的主力军,与底层工人和转型后只有少部分私有财产的本土民众共同反对世界主义与跨国资本主义,反对国内腐败和新自由主义价值。③一方面,中东欧许多国家尚处于现代化进程,农村居民的比重较高,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较大;另一方面,民粹主义是议题导向的,农村与社会底层拥趸的出现表明,与农业、农村、农民或者与地权、城市化、经济模式等相关的问题突出。因此,中东欧民粹政党为何有大量的农村选民等底层支持者?其在现代化转型中扮演了什么角?这些均是有待探讨的问题。
二、理论框架:历史制度主义与中东欧民粹主义的农民基础
从历史制度主义的视角看,中东欧民粹主义的存在有社会历史及政治文化根源,现代化转型中遭遇的困境可揭示当前的民粹主义问题。④历史制度主义是解读制度变革问题的重要路径,有助于分析本文提出的问题。
①Zosia Wanat, “Poland’s Farmers Switch Loyalties to Boost Ruling Party,” Politico, May 31, 2019, www.politico.eu/article/polands-farmers-switch-loyalties-to-boost-ruling-party -pis-law-and-justi
ce/.
②Aldis Austers, Euroscepticism in the Baltic States: Much Ado about Nothing? September 2017, Friedrich Ebert Stiftung, pp. 15-16.
③Don Kalb, “Upscaling Illiberalism: Class, Contradiction, and the Rise of the Populist Right in Post-socialist Central Europe,” Fudan Journa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Vol. 11, No. 3, 2018, pp. 303-321.
④Gil Eyal, Ivan Szelenyi, and Eleanor R. Townsley, Making Capitalism without Capitalists: Class Formation and Élite Struggles in Post-Communist Central Europe, London: Verso, 1998; and John Higley, Jan Pakulski, and Wlodzimierz Wesolowski, eds., Postcommunist Elites and Democracy in Eastern Europe, London: Macmillan Press,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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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历史制度主义及中东欧民粹主义的农民基础
巴林顿·摩尔(Barrington Moore )认为,无论革命还是改良,民主制度的建立在于解决农民问题;现代化意味着农民保守思想的彻底变革。① 在中东欧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中,反现代化的意识形态始终相伴而生,从而出现了以保守力量为代表的特殊制度。彼得·霍尔(Peter Hall )指出,历史制度主义的重要特征是分析制度的建立和发展,② 强调“制度”这种宽泛的正式或非正式程序在政治分析中的核心位置。历史制度主义首先是历史的,政治发展是随时间而发展的过程;同时历史制度主义又是制度的,强调实践过程中的主要政治意涵嵌入制度之中。③ 历史制度主义有四个特征:时间序列的重要性、政治制度的惯性、政治过程的偶然性、政治制度的继承性。④ 它认为,政治事件和政治选择的先后顺序至关重要,影响政治结果和方向。民粹政党兴起是政党制度的表现形式,无疑是一种特殊的制度结果,当前中东欧民粹主义的农民基础可以从历史上的农民民粹主义中到相似的逻辑。⑤
中东欧已在一战后、二战后和冷战后经历了三次艰难的转型,农业与农民问题都是关键问题。⑥ 在中东欧现代化过程中,农村是酝酿政治与经济保守思潮的地区,农民被视为难以驾驭的体。⑦ 近代中东欧民粹主义正是以农民运动和农民政党为代表,这股民粹潮流从19世纪中叶一直持续到20世纪初,是在农奴制走向严重危机而本土资本主义又相对薄弱的条件下产生① [美]巴林顿·摩尔:《专制与民主的社会起源》,王茁、顾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版,第1—8页。
② Peter A. Hall, and Rosemary C. R. Taylor, “Political Science and the Three New Institutionalism,” Political Studies , Vol. 44, No. 5, 1996, pp. 936-957.
③ Paul Pierson, “The Path to European Integration: A Historical Institutionalist Analysis,” 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 , Vol. 29, No. 2, 1996, pp. 123-163.
④ 何俊志:《结构、历史与行为——历史制度主义的分析范式》,《国外社会科学》2002年第5期,第31页。
⑤ 在历史制度主义视角下,政治行动者的利益界定、关系形成等都是制度的结果,因此制度也包括竞选规则、政党系统结构,甚至民粹政党登台等制度情境的特征。政党制度始终是历史制度主义分析的一个中心。参见此书的导言部分:Sven Steinmo, and Kathleen Thelen, eds., Structuring Politics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
⑥ [英]罗伯特·拜德勒克斯、伊恩·杰弗里斯:《东欧史》,韩炯、吴浩、柴晨清等译,中国出版集团2013年版,第867页。
⑦ Tara Zahra, “Imagined Noncommunities: National Indifference as an Analytical Category,” Slavic Review , Vol. 69, No. 1, 2010, pp. 9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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