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经由文学艺术的升华和承载，能够走过时间，越过距离，唤醒人们最深层的情感记忆。成为心底生出的一株兰草，在人类情感最为脆弱的地方散发出幽香。相比较其他类型的当代电影而言，爱情片更倾向于商业片的创作，个体化故事比较多，与意识形态的纠葛也较少一些。爱情片是以爱情为主要表现题材．并以爱情的萌生、发展、波折、磨难直至有情人终成眷属或天各一方为主要叙事线索的类型电影。追求爱情与阻挠爱情这两股力量的对抗与冲突，是戏剧性情境发展的主要动力．同时也是爱情片的叙事旨归。爱情片涉及到爱、性与婚姻以及与道德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领域，那么，其叙事过程也就成为了～种自我指涉。爱情片其实讲述了一个人如何去爱。如何去对待爱情中的浪漫与困境，如何去处理爱、性与婚姻以及道德的关系。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其中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或多或少可谓是对特定时代中大众普遍心态的某种映现或某种投射。只要纵观一下２０世纪以来中国爱情电影的发展．就会发现由于时代背景和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变迁。爱情的主题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一、从恋爱与婚姻自由到人际冲突与沟通
在中国电影中早就出现了许多以恋爱婚姻为题材的爱情片，其中不乏有艺术水准的上乘之作，譬如＜海誓’、＜玉洁冰清》、＜西厢记＞、＜白蛇传＞、《梁祝痛史》、＜孔雀东南飞》、《野草闲花＞、《恋爱与义务）、《桃花泣血记＞、＜新桃花扇》、《夜半歌声》。尽管有些影片表现出对封建道德或多或 少尚且存有留恋之情，但大多都是通过讲述为恋爱与婚姻自由而奋斗的故事。抨击了封建婚姻制度和旧礼教的罪恶。男女主人公毫无例外都是男才女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彼此一见倾心。顿生爱慕之情。可见，性爱的萌动是爱情产生的原始动力，影片的叙事动力也就主要表现性与爱的本能不可遏止．即为人性冲破各种障碍渴望得到自由舒展和绽放。那么，与之扑面而来的就是阶层差异、门第观念、家族矛盾、父权意志等落后的封建观念或保守思想，反抗这些异常强大凶猛的外部阻力，也就等于表达了作者对整个封建制度持一种批判精神或革命态度。即使到了大陆新时期之后的影片，诸如《芙蓉镇＞、《香魂女＞、《菊豆》，虽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爱情片，但都延续了这一主题。影片都是以爱情婚姻为故事枢纽，来控诉极左政治思潮、落后闭塞的传统观念或吃人礼教对人性的极端压抑和无情扼杀。另有，风靡台湾将近２０年之久的琼瑶电影．也都是以外在环境对比悬殊因素与自由爱情的冲突为叙事主题，逾越来自阶级差距、社会背景，乃至于生理、心理障碍的阻隔．成为挑战爱情极限的浪漫神话。
到了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后，尤其是香港的原创爱情片的叙事重心率先发生了转移。张艾嘉的《最爱＞、张婉婷的《秋天的童话’、尔东升的《新不了情＞、＜忘不了’、陈可辛的《双城故事＞、《甜蜜蜜》、杜琪峰的《孤男寡女》、《瘦身男女＞、＜向左走向右走＞、《购物狂＞等等，虽然继续选择帅哥靓女作为男女主人公，但已经悄然褪去了贵族的光环而裹挟着平民的尘烟，更多讲述了双方在充满竞争意识和生存危机的现代社会中谋生和奋斗的过程中萌生情慷，彼此大多是因为性格而由原先的隔阂达至相互谅解．直至最后的认同和接受。
这种转型在中国大陆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后半期以来涌现出来的浪漫喜剧化爱情片中也可窥一斑．如冯小刚的＜不见不散》、吴天戈的《女人的天空＞。步入新世纪后，以人际冲突为爱情最大困境的主题依然在日益多样化的爱情题材电影中呈现。２００１年霍建起的《蓝爱情＞中。爱情的障碍在于彼此的性格差异和职业造成的困境。２００２年出现了更为自我的《我爱你》，借助王朔的原著文本，导演张元设置了大量男女主角的口角冲突，“爱情为什么是这样”成为影片中两位偶像演员的最大烦恼来源。２００３年出品的＜周渔的火车＞更是为女性自我意识的确立提供了爱情大背景。不断奔跑的周渔，在一次又一次的遭遇中苦苦寻求着爱的回应。２００４年李少红《恋爱中的宝贝＞、徐静蕾＜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李欣《自娱自乐＞从不同视角审视着新世纪的爱情主题。２００５年赢取多个国内外电影奖项的＜孔雀＞、《青红＞中都以更为独特的视角在解读个体的成长中异性的地位和爱情的分量。２００６年的国产爱情大片‘云水谣》虽然回归了传统爱情叙事模式，但是爱情最大的压力依然是自我设置的爱情禁锢而非传统阶层压力。２００ｒ７年《命运呼叫转移》、《，戒＞、《不能说的秘密》将爱情的表达更为丰富化。
无论是香港还是大陆的原创爱情片，综观影片的空间设置、人物造型、影像风格。大多选择了大量极具现代都市特征的影像编码系统。这些爱情片中的男女主人公不是在影片一开始就确立了恋爱关系，而是直至影片结尾处彼此才知道真正爱的恰恰就是对方。影片的叙事策略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主要矛盾和叙事进程也出现了明显的差异。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阻力不是来自外部压力，而是来自人物的
内心世界。换言之，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彼此相爱”这个事实，影片的叙事过程也就是发现。他们彼此相爱”的过程。或者也可以说是讲述男女主人公的彼此沟通过程，他们最终才明了自己的真正需要。以人际沟通、社团利益以及社会秩序的和谐相处为主题开始出现在爱情片之中。
如果说一见钟情式的爱情更多带有性的因素，那么上述两种现代爱情片把爱的内涵更多阐释为一种友情，是一
现代传播双月刊２∞８年第３期（总第１５２期ｌ１３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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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荣生：中国爱情电影主题的叙事变适
盈江县属于哪个市
种精神层次上的互相理解、调和、融洽相处。现代都市生活沸腾着喧哗与骚动，生活在平民阶层的男女需要相互扶持、携手奋斗，只有达到精神层面上的水融，方能在平静中缝合来自现实生存的艰辛与怅然，抵制物质世界的坚硬和冰冷。由于时代背景的变更，导致社会的主流矛盾发生了变化，现代爱情片就摆脱了传统爱情片的主题而出现了新质。当社会处于西方现代文明与中国传统文明交汇之时，传统爱情片就要选择这种以人对抗社会制度或规范来追求恋爱和婚姻自由作为主题，理所当然地就要叙述人的自由意志与社会规范、集团利益、社团价值发生冲突。于是。在文本中就表现为与专制且非人性的封建制度、落后保守的封建观念相左。通过爱情的最终胜利来肯定人的内在价值，否定桎梏人性与阻碍时代进步的思想与观念。近２０年以来中国社会经济迅猛发展，换言之随着现代社会的文明化程度越来越高，等级悬殊、门第观念、家族矛盾、父权意志等不再成为民众的主要心病，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冷漠、人与社会的疏离才是现代都市文明的症结所在。“人的孤独感”一直是现代文学艺术的核心命题之一。现代爱情片也就毅然承担起了借助讲述爱情故事予以精神疗治现代人心灵疲惫和创痛的使命。产生爱情的首要前提是相知相识，而非简单的性爱，追求的是以友情为牢固基石之上
的爱情。沟通、理解、协调可以说是社会民众解决现实困境的一种美好的遐想，抑或是理想的通途。
二、从传统“爱情至上”到现代“爱情幻灭”
从以上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传统爱情片中男女主人公几乎都是一见倾心。无论阶级差异、门第观念、家族矛盾、父权意志等外力是多么来势汹汹。但都无法阻挠两人最终的结合。换言之爱情终于修得正果——要么是在今生中结为良缘，要么是在来世里比翼双飞。在这里，爱情是至高无上的，具有绝对超越性、圣洁性、永恒性。歌颂爱情的胜利也就是礼赞青春，张扬人性自由，倡导个性解放。琼瑶的爱情片更是做到了极致，人物关系的设置大多是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或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之间多角关系的畸恋。在“三厅式电影”（客厅、咖啡厅、舞厅）中男女主人公不食人间烟火，关键就是突出一个“纯”字。影片除了爱情别无其他。充满了青春的理想与浪漫的情怀，表现出浓烈的梦幻化、时尚化、唯美化倾向。
在现代爱情片中。爱情已经不再那么纯粹干净、单纯清亮了。理想化彩逐渐淡却洗尽。更多夹杂着各种复杂的社会性和现实性因素。在喧哗与骚动的尘世生活中，爱情显得是如此地敏感脆弱，简直是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对于此，关锦鹏导演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胭脂扣＞、＜长恨歌》就有淋漓尽致的展现。三部影响颇大的文学改编爱情影片中，《胭脂扣＞可谓是其中最为经典的爱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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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影片采用了双线索的叙事，以５０年前与后两个时空的爱情形成对照和反差，从而构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影片的叙事笔触阴柔细腻，影像风格精致美丽，甚至人物扮相和服装布景，都唯美到了极致。这三部影片带有浓烈的怀旧彩，底蕴深厚的文学功底与影像质感能够较好地结合，同时又可以来去自如地穿梭时空来探询爱情的本质。关锦鹏电影中的爱情不是为了对历史的沉思以及制度的反省，他更为注重的是男人与女人天生性别差异所造成的情感态度的不同。也就是说更多从生理意义上去探讨，只因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去爱，一个是不爱。
爱情的真谛在现代都市生活中变得暖昧不清、扑朔迷离，悲剧的宿命紧紧缠绕。与此同时，现代爱情片在形式上也追求一种异彩纷呈、琳琅满目的叙事效果。不似传统爱情片。与纯粹圣洁的爱情相呼应，影片结构形式上大多采用线性叙事，偶尔几部稍微带一点倒叙。最近几年大陆涌现出了一大批先锋探索性爱情片，如《爱情麻辣烫》、《谈情说爱》、《网络时代的爱情》、《茉莉花开》、《西施眼＞、《青春爱人事件》。这种集锦式爱情小品都是三段式拼盘或采取时空自由穿梭的方式。《开往春天的地铁》的影像结构则趋向于ＭＴｖ式、广告式。类似影片还有《绿茶》、《周渔的火车》、《那时花开》、《像鸡毛一样飞＞、《恋爱中的宝贝＞、《我心飞翔》、《的字典》等等，这些爱情片都倾向于艺术电影的另类表达。以上作品大部分属于第六代或新生代导演创作，他们自觉地在形式上追求一种叙事技巧的革新，从而使得影片的主题趋于复杂，价值取向趋于暖昧。我们可以看出，“从透明化的社会证实到不透明的自我反射．类型的叙事重心似乎是慢慢地从社会的价值转向美学
的价值……我们的兴趣也就慢慢地从讯息本身转向它呈现的方式，从故事转向诉说的视觉和叙事艺术技巧。”叫这类爱情片不再宣扬爱情至上的绝对信念，不再坚信爱情能够超越一切社会矛盾和现存价值观。爱情失去了纯洁，脱去了神话的外衣。后现代的怀疑精神致使无奈的宿命替代了爱情的神圣性和绝对超越性，于是，对爱情也产生了严重的信仰危机。
爱情类型是抒发大众情感的主要载体之一，一直伴随着电影走过了诞生、成长乃至成熟的难忘岁月，至今仍然长盛不衰、经久不息。如果究其根源的话，就在于爱情片能够给予人们以情感困境中的抚慰和生存焦虑上的释放。人们都对纯真爱情充满着渴望和向往，但是往往在现实世界里得不到满足和实现，于是希冀在虚构的艺术世界中能够获得想象性的完美解决。电影是一个民族的形象化表征，爱情片也概莫能外。爱情片尽管是讲述个人化的爱情记忆，但是也能够让我们领略到中华民族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不同时代的精神风貌和脉搏，从中也渗透出阴柔、含蓄、朴素、坚忍的民族文化气质。
注释：
①［美］托马斯·沙兹著：＜好莱坞类型电影＞，李亚梅译，台湾远流出版公司１９９９年版，第７ｌ页。
（作者系浙江传媒学院影视艺术学院副院长、副教授）
【责任编辑：李立】
现代传播双月刊２０憾年第３期（总第１５２期）
中国爱情电影主题的叙事变迁
作者：吴荣生
作者单位：浙江传媒学院影视艺术学院
刊名：
现代传播
英文刊名：MODERN COMMUNICATION
北京温泉小院年，卷(期)：2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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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1条)
1.托马斯·沙兹.李亚梅好莱坞类型电影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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